糖果樹

菲因斯看不見雪獸那邊的情況，但他確實隨著主人的身體重重一震，也感知到了雪獸氣息的紊亂。

鏡面角度隨伊瑟嵐的右手抬起而改變，他速速掃視周遭，看來並沒有流血，但照理說被這樣狠狠咬了一口，手沒斷也會出現傷口啊……

「乖，這個很好吃對吧？可以全部都給你吃喔！」

伊瑟嵐把手緩緩移出雪獸鬆開的嘴巴，把水袋塞進雪獸的巨掌裡。雪獸一邊咂嘴一邊學習他的示意動作，隨後一屁股坐下，對口吸食起水袋裡的東西。

伊瑟嵐這才開始處理自己。他把地上的雪挖起來拍洗手臂，連帶拍掉一些雪獸口水結成的碎冰，最後乾脆把整隻手埋進雪裡。

菲因斯不認為這樣的方法對治療有效，反而還可能在外傷之餘再添一層凍傷。不過既然伊瑟嵐的發白的臉色有逐漸好轉，他也就沒有多加制止。

「你的左手……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「會痛，但沒有受傷，冰一冰就好了。」

伊瑟嵐把手從雪裡抽出來動了動，待稍為靈活一點，便把魔鏡手環重新套回左手。

「我不明白。你被那種東西咬了一口，可是卻……」

「菲因斯。」

伊瑟嵐的注視讓菲因斯把想說的話吞了回去。

他們之間有一個約定。那是在他們訂定契約不久之後，伊瑟嵐主動提出的約定……

『菲因斯，不管我問你什麼，你都會回答我對不對？』

『只要是主人的命令。』

『可是你也有不想要給我知道的事情吧？問這個也可以回答嗎？』

『……只要是主人的命令。』

大概是注意到菲因斯有意無意避開了他的視線，伊瑟嵐笑了。

這樣的笑容，不該出現在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臉上。

『我不想和你維持這樣的關係。你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對我說話，我也會像對其他人那樣跟你交談。如果你會回答我所有的問題，那我也會讓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，可是，』他的笑容不變，一雙綠眼卻變得無比深沉，『我有一件事情想瞞著你，因為這樣，你也可以瞞著我一件事情。我不會主動對你問起那件事情，所以……』

「……我知道了。」菲因斯默默把疑問收回心底。

伊瑟嵐的眼神，和那時候一模一樣。每當他觸碰到有關那件事情的話題，伊瑟嵐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。

當初會答應，正是因為自己也只有一件事情，是無論如何都不願再提起的。既然伊瑟嵐十年來始終依約沒有問過，他又憑什麼去窺探人家的秘密？

菲因斯正覺得有點尷尬，伊瑟嵐卻早已轉移注意力，看樣子是被雪獸像寶寶喝奶一樣吸著水袋的畫面震撼到了。

「菲因斯，你不覺得牠很可愛嗎？我們養牠好不好？」

「你沒辦法帶著一隻雪獸跑來跑去。牠會被熱死。」

為了阻止伊瑟嵐再想出什麼要命的解決方案，菲因斯趕緊開啟新話題。

「你那個水袋裡裝了奇怪的布丁。」

「什麼奇怪的布丁，那是奶奶給我的魔法布丁，很好吃而且放很久都不會壞掉，是為了這次旅行特別幫我做的呢。」

「你把一整袋都給牠了，這樣你……」

「沒問題的！奶奶給了我很多魔法布丁粉，只要加水就可以變成布丁，揹起來也不會很重。」

「……」

居然連方便攜帶的因素都考慮進去了，該怎麼說……這個奶奶到底是有多疼孫子，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研究上頭？

伊瑟嵐的媽媽結婚前代號是「仙度瑞拉」，爾後媽媽的仙女教母理所當然成了伊瑟嵐口中的奶奶。這個奶奶法力無邊，又疼孫子疼的要命，要是某天伊瑟嵐忽然心血來潮想蓋一座布丁城堡，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一座連衛兵都是布丁做成的樂園吧。

這時候，吃完東西的雪獸抓著水袋走了過來，氣息十分友善，臉上甚至掛著彎月似的笑容。

「你吃完了嗎？還記得要把水袋還我，真是個聰明的乖孩子。」伊瑟嵐摸摸雪獸的胖腿，疼愛地問，「你可以帶我們去找赫爾辛公主嗎？」

聞言，雪獸一把將伊瑟嵐抱起，往冰雪森林幽暗的深處走去。